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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罂粟之家》的心理原型分析

所属分类:文史论文 阅读次 时间:2021-11-17 10:56

本文摘要:内容摘要:苏童小说《罂粟之家》蕴含了丰富的心理原型象征与隐喻,主人公刘沉草外在的的顺从与软弱是受到人格面具与阿尼玛原型影响的体现。 沉草杀死演义与亲生父亲沉草的冲动则源于一直潜伏在他心中的阴影原型。 在经历了阴影与人格面具的多次抗争并完全释放心中的阴

  内容摘要:苏童小说《罂粟之家》蕴含了丰富的心理原型象征与隐喻,主人公刘沉草外在的的顺从与软弱是受到人格面具与阿尼玛原型影响的体现‍‌‍‍‌‍‌‍‍‍‌‍‍‌‍‍‍‌‍‍‌‍‍‍‌‍‍‍‍‌‍‌‍‌‍‌‍‍‌‍‍‍‍‍‍‍‍‍‌‍‍‌‍‍‌‍‌‍‌‍。 沉草杀死演义与亲生父亲沉草的冲动则源于一直潜伏在他心中的阴影原型‍‌‍‍‌‍‌‍‍‍‌‍‍‌‍‍‍‌‍‍‌‍‍‍‌‍‍‍‍‌‍‌‍‌‍‌‍‍‌‍‍‍‍‍‍‍‍‍‌‍‍‌‍‍‌‍‌‍‌‍。 在经历了阴影与人格面具的多次抗争并完全释放心中的阴影力量之后,沉草实现了自性,达到了人格的统一,在罂粟缸中获得了重生‍‌‍‍‌‍‌‍‍‍‌‍‍‌‍‍‍‌‍‍‌‍‍‍‌‍‍‍‍‌‍‌‍‌‍‌‍‍‌‍‍‍‍‍‍‍‍‍‌‍‍‌‍‍‌‍‌‍‌‍。 在荣格心理学原型的视角下,《罂粟之家》是主人公刘沉草摆脱双重身份,实现人格自性的一次隐喻。

  关键词:心理原型 人格面具 阴影 阿尼玛与阿尼姆斯 自性

小说心理原型

  《罂粟之家》是苏童“枫杨树系列”作品的代表之作,同时也是先锋文学的杰出之作。 小说讲述了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在现代社会转型中逐渐走向衰亡的故事。 该小说以主人公刘沉草的心理活动为线索,展现了丰富的心理原型象征及隐喻。 荣格认为,原型即典型的反复出现的意象。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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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原始意象或原型作为集体无意识的结构形式,主要由那些被抑制的和被遗忘的心理素材构成。 荣格通过分析每个人心中的集体无意识内容将心理学与文学连结在一起,用原始意象即原型的自我显现来解释创作中的非自觉性现象。 [1](7-8)每个人的人格中都具有四个重要原型,即人格面具、阴影、阿尼玛与阿尼姆斯以及自性。 [2](48-63)借助荣格的心理原型学说,我们可以更好地解读小说《罂粟之家》中的人物形象,揭示隐藏在隐喻与象征背后的深刻意蕴。

  一.驯服的绵羊——人格面具下的刘沉草

  “人格面具这个词的本义是为使演员能在一出剧中扮演某一种特殊角色而戴的面具。 在荣格心理学中,人格面具的作用与此类似,它保证一个人能扮演某种性格,而这种性格却并不一定就是他本人的性格。 人格面具是一个人公开展示的一面,其目的在于给人一个很好的印象以便得到社会的承认。 人格面具也被称为顺从原型。 ”[2](48)在小说《罂粟之家》中,刘老侠的儿子沉草作为刘家未来的继承人一直被刘老侠偏爱、优待。 刘家的血脉在刘老侠这一代衰弱下来,这预示着刘家乃至整个封建地主阶级无可避免地走向灭亡。

  在传统宗法制的影响下,封建家族重视血脉,重视土地的积聚与传承,所以即使刘老侠家里的粮食多到发霉但他在生活方面依然显得非常寒酸,刘家人个个面黄肌瘦,刘老侠的亲生儿子演义整日饥肠辘辘。 刘老侠的行为体现着乡土社会最根本的逻辑——拥有土地就拥有一切,“更多意义上他更愿意扮演一个保存者和传递者,而不仅仅是一个占有者,但是这种传递只限于由血缘带来的家族关系,令他感到可悲的是这对他来说是最难的”[3]。 为了传承土地与财富,刘老侠甘愿把自己妻子和长工偷情所生的沉草当作亲生儿子看待,送他去外地读书,交给他象征着家族权力的白金钥匙。 沉草就是在这样一种错位的期望下长大的,首先他并没有刘家的血脉,他不是地主的儿子,而是长工的儿子。 其次他并不想成为刘家继承人,不想拥有这让他感到眩晕的大片罂粟,以及供养着罂粟的大片土地。 沉草内心抗拒着这即将到来的一切,但行为上却又表现出顺从与屈服。 顺从是沉草人格面具的表现,人格面具让他被迫接受刘家继承人的位置,这样的做法违背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于他而言,他想要的是曾经的校园生活,既不是地主阶级的接班人,也不是长工的儿子。 但他明白,到县城读书的机会是建立在刘家继承人的基础之上的,他在无法再回到过去的同时也不得不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

  人格面具使得沉草最终接过了刘家的白金钥匙,并正式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人格面具掩盖着沉草内心的真实想法,也掩盖着他的原始冲动。 当沉草与演义发生争执时,一向温柔有礼的沉草发疯一般地砍向了演义,虽然当时的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但是“他听见自己数数了,连砍五刀。 演义的黑血在阳光下喷溅出来时,他砍完了五刀”,[4](13)沉草对演义的恐惧与厌恶在一瞬间爆发,这几乎让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人格面具使得沉草能够以温和的态度对待演义,但当沉草受到猛烈刺激的时候,人格面具不再压抑他的真实想法,沉草在成功抵挡演义的袭击后仍然挥刀砍杀了演义。 阴影的力量一触即发,人格面具已无法再约束沉草潜意识里的冲动。

  二.柴刀与手枪——阴影力量的释放

  阴影原型比任何其他原型都更多地容纳着人的最基本的动物性。 他是人身上所有那些最好和最坏的东西发源地,而这些东西特别表现在同性间的关系中。 [2](56-57) 沉草的阴影来自于他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的焦虑与恐惧。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他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些问题自幼时就缠绕在他的心头并伴随着他的成长。 当沉草离开枫杨树村来到县城上学,阴影脱离了使之产生的环境,受到了人格面具的压制,此时的沉草呈现出来的精神面貌是健康且积极向上的。 “许多年以后,沉草身穿黑呢制服,手提一口麂皮箱子,从县立中学的台阶上向我们走来。 阳光呈丝网状在他英俊白皙的脸上跳跃,那是四十年前的春天,刘沉草风华正茂告别他的学生生涯,心中却忧郁如铁。 ”[4](8)阴影在沉草的学生生涯中并没有对他产生不良的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阴影中的消极因素就此消失。 “这些恶的因素只不过是撤退到了无意识之中。 只要一个人意识中的自我仍处于良好的状态,这些恶的因素就一直以潜伏的状态停留在他的无意识中。 但只要这个人突然面临人生困境,发生精神危机,阴影就会利用这一机会对自我实施其威力。 ”[2](59)重回故乡的沉草不得不再次面对自己的身份之谜,这是他阴影产生的根源,除了再次回到困境,枫杨树乡属于刘家的大片罂粟花也是诱发沉草阴影重现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就是我家的罂粟,那就是游离于植物课教程之外的罂粟,它来自父亲的土地却使你脸色苍白就仿佛在噩梦中浮游。 田野里四处翻腾着罂粟强烈的熏香,沉草发现他站在一块孤岛上,他觉得头晕。 ”[4](9)这是沉草第一次看到自己家的罂粟花田的景象,即将成为这片土地继承人的沉草却晕倒在了罂粟花的面前,这是悲剧的萌芽,也是刘家走向灭亡的预兆。 罂粟花在中国百年文化心理的积淀下已经逐渐成为了欲望与罪恶的化身,艳丽的花朵,浓郁的异香以及那使人疯狂的功效,成为了人性阴暗面的最佳载体。 在小说《罂粟之家》中,成片的罂粟花是主人公沉草内心阴影的外在投射,当他一回到枫杨树乡,阴影就如同无处不在的罂粟花的味道,包围着他让他无法喘息,诱惑着他释放出阴影中的破坏性力量。

  “阴影原型代表一个人自己的性格,并影响到这个人和他同性别的人的关系‍‌‍‍‌‍‌‍‍‍‌‍‍‌‍‍‍‌‍‍‌‍‍‍‌‍‍‍‍‌‍‌‍‌‍‌‍‍‌‍‍‍‍‍‍‍‍‍‌‍‍‌‍‍‌‍‌‍‌‍。 ”[2](56)正如荣格所说,阴影原型影响着个体与同性之间的关系,体现在刘沉草身上就是他与他的白痴哥哥演义以及亲生父亲陈茂之间的关系上。 沉草第一次释放阴影的力量就是与演义发生争执,并最终残忍地砍杀了演义。 演义是刘家血脉混乱的结果,他食欲旺盛却得不到满足,终日处在饥饿之中,他具有暴力倾向,时常愤怒而带有敌意地仇视身边所有人。 演义和沉草都是刘家的儿子,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家血脉野蛮低能,长工的私生子却文明有礼,这样的对比本身就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让人感到刘老侠努力想延续刘家血脉的行为是多么的可笑,而刘家最终的命运又是如此地昭然若揭。 沉草对演义的杀害象征着文明对野蛮的单方面审判。 弗莱曾提到,“由野蛮进化为文明的中心特征之一,是实际行为变为模拟行为”[1](192),网球是一种模拟竞争性运动,它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模拟冲突,以文明的方式宣判胜负,表演一场冲突。 “网球和足球运动员表现出一种文明,一种较之以刀剑进行决斗的文明更加优越的文明。 ”[1](192)虽然刘老侠已经把沉草视为刘家的继承人,但沉草与演义之间的竞争关系依然明显。 演义虽然痴傻,但自沉草出生那天起身边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是能够感受到的。 沉草希望通过一种更加文明的形式来释放二人之间积聚的压力和矛盾。 但演义无法理解什么是网球,他踩住了沉草的球拍并挥刀向沉草的头上砍去。 文明的进化失败了,模拟行为又回到了实际行为,在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沉草的阴影力量也由此爆发。 “白痴! ”这是沉草第一次这样叫演义,沉草对演义的厌恶与鄙夷在这一刻流露出来并随着情绪的失控演变成为仇恨与愤怒。 沉草用演义的柴刀砍杀了演义,文明用野蛮的方式结束了野蛮。

  “他闻见田野里罂粟的熏香无风而来,他看见那种气味集结着穿透他虚弱的身体。 ”[4](14)沉草每一次的冲动行为都伴随着罂粟花的出现,罂粟花是唤醒他体内潜伏的阴影力量的开关,在他用枪击毙亲生父亲陈茂前,书中这样写道,“沉草漫无目的地绕着姐姐尸体转,他闻见一股霉烂的罂粟气味从她张开的嘴里吐出来,她脸上表情轻松自如。 ”[4](50)沉草正是在“吐出那股气味,我也会轻松自如”想法的诱惑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刘沉草生命中两次杀人冲动体现了被压抑的阴影对一个人行为的影响。 阴影破坏性力量的每一次释放都伴随着人格面具与阴影的激烈抗争,沉草正是在心理原型的矛盾与冲突中耗尽了年轻的生命,并最终走向死亡。

  三.软弱的弟弟与刚强的姐姐——阿尼玛与阿尼姆斯

  人格面具是一个人的“外部原型”,而阿尼玛则是一个人的“内部原型。 “阿尼玛原型是男人心理中女性的一面; 而阿尼姆斯原型则是女人心理中男性的一面。 ”[2](52)显然,刘沉草身上带有明显的阿尼玛原型特征。 首先是他与刘家人在性欲方面的不同:

  “好多年以后,枫杨树的老人仍然对蓑草亭子念念不忘,他们告诉我刘家祖祖辈辈的男人都长了一条骚鸡巴。

  ‘那么沉草呢? ’我说

  ‘沉草不。 ’他们想了想说。 ”[4](10)

  在小说《罂粟之家》中,男性形象的塑造与性能力的描述密切相关,性能力是男性形象的一种象征,沉草不像刘家人一般性欲旺盛,他的男性气质相对较弱,与之相对的,沉草身上的女性气质更为明显,也就是阿尼玛原型在沉草身上的特质更为显著。 其次,年轻的沉草忧郁、多思,身体虚弱,喜欢在日记上“胡涂乱抹”,是外人眼中的“怪人”。 这些都是阿尼玛原型在沉草身上的体现,与枫杨树乡的其他男性相比,沉草更像一个纤细的女生。 除此之外,沉草顺从的人格面具也体现着阿尼玛原型的影响,沉草抗拒成为刘家继承人,抗拒罂粟花的气息,但在顺从人格面具的作用下,他选择了妥协与退让。 在经过几次阴影力量的爆发之后沉草最终被阴影所吞噬,变得消沉堕落。

  与沉草不同的是,沉草的姐姐刘素子身上则更多地体现了阿尼姆斯原型。 刘素子被刘老侠以三百亩地的筹码嫁给了县城布店的驼背男人,但刘素子每年只回夫家三天,其余时间都在娘家生活,这是刘素子对被自己亲生父亲作为商品出卖的悲惨命运的反抗。 和沉草的软弱与妥协不同,刘素子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反抗命运,可惜正如书中所言,“在刘氏家族中女人就是女人,女人不是揣在男人口袋里就是挂在男人脖子上”[4]16,刘素子无法摆脱自身性别的限制,年轻的她最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尽,并在临终前交待沉草杀了陈茂为自己报仇。 刘素子刚强、贞烈的一面是阿尼姆斯原型的体现。 “好闺女,男人都不如你”这既是刘老侠对刘素子贞烈品性的感慨,同时也暗示了刘家继承人男性气质不足,刘氏家族即将走向灭亡的命运。

  四.罂粟缸中的重生——自性的实现

  “自性是统一、组织和秩序的原型,它把所有别的原型,以及这些原型在意识和情结中的显现,都吸引到它的周围,使它们处于一种和谐的状态。 ”[2](52)人格中的各个原型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它们通过荣格所说的“超越功能”实现人格中各力量的统一,从而实现自性。 在小说《罂粟之家》中,刘沉草自性的实现是通过弑父来完成的。 “在这个过程中,沉草的嗅觉始终警醒,他闻见原野上永恒漂浮的罂粟气味倏而浓郁倏而消失殆尽了。 沉草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有一种蓝天般透明的感觉。 ”[4](52)弥漫全篇的罂粟味道的消散标志着沉草内心阴影力量的完全释放,自那以后的刘沉草不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也不再选择逃亡,他回到了刘家装满罂粟的大缸里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沉草的阴影在完全释放后与人格面具合二为一,实现了最终的统一。 “我要重新出世了”既暗示了沉草即将迎来结束双重身份后的重生,同时也象征着沉草在阴影与人格面具达成统一后,其人格自性的实现。

  荣格的心理原型分析为小说《罂粟之家》的解读提供了新的视角,“一切人格的最终目标,是充分的自性完善和自性实现”[2](62),人格自性的实现是主人公沉草一系列行为的最终目的,它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本身也成为了不同心理原型相互冲突、作用并最终达到统一的过程的隐喻。

  参考文献

  [1]叶舒宪.神话学文库:神话——原型批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7.

  [2]霍尔等; 冯川译.荣格心理学入门[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3]张雪莹.乡土关系中历史的压抑与颓败——以《罂粟之家》为例[J].名作欣赏,2020,(20):132-133.

  [4]苏童.罂粟之家[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作者:张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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