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刘勰在《文心雕龙隐秀》篇曾说: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1]他要表达的意思是诗歌意境必须要有隐秀的特征,如果一首诗歌语词直白,情感显浅,情仅尽象中,那么它生成的意境必然空洞、无物,不仅没有意蕴丰富的诗性特点,更没有生命的意趣与灵性可体味。由此,我们
刘勰在《文心雕龙·隐秀》篇曾说:“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1]他要表达的意思是诗歌意境必须要有“隐秀”的特征,如果一首诗歌语词直白,情感显浅,情仅尽象中,那么它生成的意境必然空洞、无物,不仅没有意蕴丰富的诗性特点,更没有生命的意趣与灵性可体味。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诗歌的意境与语言、意象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印证了“意境生于言而兴于象”的说法。
语言与意象是诗歌意境构成的基础要素,没有语言运用和意象的描绘,诗歌意境自然无法形成。但是诗歌的意境又不仅仅是“意境”,它又必须超越语言和意象本身。由语言到意象,意象到意境,它们都不是一个个语词或意象简单地叠加和组合,而是诗歌由言内走向言外、由象内走向象外的一种新质的演化。我们深入研究了诗歌“语言”“意象”与“意境”的关系,尝试找出“以象入境”的审美鉴赏途径及所要达到的审美高度,发现可以把“以象入境”的审美教育目标划分为三重境界:语言艺术境界、情思意韵境界和物我相融境界。
一、从诗歌的韵律节奏和结构体式去感受诗歌的语言艺术境界
诗歌形体是诗歌作品中一切构成要素的落脚点,诗人的种种人生体验、审美情趣、个性气质、人格修养等,最终也都要在诗歌形体上显示出来,并积淀为形体特有的组合方式及其规范。由此可知,诗歌艺术首先是语言艺术,我们教导学生欣赏诗歌,感受诗歌的审美价值,首先可以从诗歌直接被感知的外在形体入手。具体来说,可以从诗歌的韵律节奏和结构体式去感受诗歌的语言艺术境界。
1.从韵律节奏入手,感受诗歌抑扬顿挫的语言艺术境界
从诗歌的构成要素看,“韵律节奏”既不是“意象”,也不是“意境”,但是弄清楚“韵律节奏”与“意象”“意境”的内在关系,对于感受诗歌的语言艺术境界大有裨益。正如王易在《词曲史》中指出:“韵与文情关系至切:平韵和畅,上去韵缠绵,入韵迫切。”[2]在诗歌教学中,我们可以引导学生反复朗读吟诵诗歌,读出诗歌不同韵律之间的美,感受诗歌在语言上带来的抑扬顿挫的艺术美感,感受诗歌语言艺术境界的差异之美。
如杜甫根据不同的情感表达需要,选择不同的“韵”创作诗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和《春望》。《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此诗押的是“阳”韵,“阳”韵适合表达喜悦之情。根据音律节奏及其构成,原则上以第二字、第五字为节奏点,将上句分为“上四下三”两部分,上四再分为“二二”,下三再分为“上一下二”的单元,这样整首诗就呈现“二二一二”的基本模式。朗读吟诵时第二字、第五字重读,语调宜轻快短促,抒发诗人在饱经丧乱之苦后,忽闻官军收复失地的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
而《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此诗押的是“侵”韵,“侵”韵适合表达哀伤之情。根据音律节奏及其构成,原则上以第二字、第五字为节奏点,将上句分为“上二下三”两部分,下三再分为“上二下一”的单元,这样整首诗就呈现“二二一”的基本模式。朗读吟诵时第二字、第五字读重音,语调宜低沉缓慢,带哀伤之情。
2.从诗歌结构体式入手,感受诗歌回环往复的语言艺术境界
诗歌结构体式一般比较谨严细密,主要体现在对立统一的特点上。对立是指诗歌一联中上下两联基本是两两相对的,统一是指诗歌两组对联内的出句与对句平仄格式基本相同的。表面上看,诗歌各联之间、各句之间是局部对立的,但是从整体上看,诗歌上下、前后又是相互关联的,形成了一个回环往复的整体,为诗歌意境浑融一体的建构,提供了坚实的文本基础。在诗歌阅读教学中,我们可以抓住诗歌结构体式上的这种特点,引导学生在句式、结构、平仄、叠字等方面入手,分析诗歌的语言句式、前后结构、平仄音律、遣词造句等方面,从中感受诗歌回环往复的语言艺术境界。
如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诗歌前两句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既写到眼前的凤凰台、江水,也联想到凤凰台的传说,时空跳跃频繁;三、四句由眼前之景进一步生发,联想到六朝的繁华,时空结构上进一步延伸;五、六句将思绪由历史转回眼前景物,为下一步抒情蓄势;七、八句触境生愁,意寓言外,饶有余味。可见,全诗在结构上多次构成时空上的往复对照,经过虚实相生和时空的转折递进,诗人把历史的典故,眼前的景物和诗人自己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有力地抒发了忧国伤时的怀抱,意旨尤为深远。而且,诗中如“凤凰”“台”等词语的重叠复出,又正好构成了音调与文本结构的回环往复,并与上述时空的回环往复相互结合,共同构成了诗歌语言艺术上流畅自然,不事雕饰,潇洒清丽的回环意境。
二、从“由境生意”和“由意生境”去感受诗歌情感意韵的境界
如果说第一重境界可以由诗歌的外在形体直接感受得到,那么第二重境界则需要透过“意象”深入“意境”,理解诗人传情达意的内在价值。如何让学生“入境”,鉴赏出诗歌的情思意韵的境界呢?众所周知,“象”与“境”关系密切。谢榛说“景乃诗之媒”。王夫之《姜斋诗话》指出“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则自有灵通之句,参化工之”。“象”借助于“境”而得以表现,“境”必须融于“象”而得到升华。所以教学中我们引导学生以捕捉“意象”为手段,疏通从“意象”到“意境”之间关系,帮助学生正确感受诗歌的情感意韵的境界。
1.从“由境生意”感受诗歌情思意韵境界
“由境生意”是指诗人本来没有什么情思的,只是置身大自然,揽阅四周,瞬间被某个物象触动,心中情思不可遏制,喷涌而出,凝结成笔下的物象,使物象与意境相融,营造出情思意韵境界。如张九龄《望月怀远》:“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遥怨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在这首诗中,诗人由境生意,望月而触动怀远之情思。诗歌从望月思亲,点题扣题开始写起,接着怨月长明,让人觉得长夜漫漫;接着月下流连,对月不眠;最后赠月传情,盼梦中与亲人相聚。诗人的情意借助“明月”这一意象,按照时间的推进和人物的活动轨迹,不断地深化人、月、情之间的关系,情意在“象”内世界不断地交融提升,最终指向幽静哀怨的情意境界。
2.从“由意生境”去感受诗歌情思意韵境界
如果说“由境生意”先有物象触动情意,再造意境相融,那么“由意生境”则刚好相反,先有某种情感,再有意识地将目光转移到自然界,选择某种适合的物象,借助物象将情感表露出来,达到传情达意的目的,渲染出意韵绵绵的境界。如屈原的《离骚》中的“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对于其中的“草木”“美人”等意象,有学生按照字面理解为诗人担心草木凋零、美人衰老,这显然与诗人借用这些意象的意图相违背。屈原所在的楚国,统治阶级的贪婪成性、结党营私、争权夺利、陷害忠良,这些都被诗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因此被排挤。他为此感到苦闷,但他坚持自我,出淤泥而不染,只希望他的政治理想有一天能够实现。他塑造了“草木”“美人”等意象,是有所指的。美人是比喻,比喻君王,或者自喻,以追求美人比喻自己与君王的关系,从而展示自己追求“美政”,并为之不畏艰难、不惜生命而上下求索的赤胆忠心;香草作为独立的象征物,一方面指品德和人格高尚,另一方面与恶草相对,比喻政治斗争的双方。总而言之,“香草美人”这一意象,是诗人为了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高尚品德的追求而创造出来的,融入了诗人的主观情意。
三、从“天人合一”等哲学思想去感受诗歌物我相融的境界
语言艺术境界和情思意韵境界是诗歌审美价值体现的一般要求,而物我相融的境界则是诗歌生命活动的终极归宿。张岱年曾指出:“中国哲学有一根本观念,即‘天人合一’。认为天人本来合一,而人生最高理想,是自觉的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3]在诗歌阅读教学中,我们引导学生抓住诗歌的“意象”,以“天人合一”等哲学思想为落脚点,在中国文化传统与历史的坐标中深入研读诗歌的内容,理解人、我与自然的关系,解读出诗人希冀回归自然,追求与自然界事物精神上合而为一,获得永恒自由的物我相融境界。
以王维的《辛夷坞》为例:“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在这首诗中,诗人摄取了空寂无人的山涧与自开自落的芙蓉花两个意象,共同构建出一种净空、清寂意境,体现了诗人心境契合、空淡自适的禅悦之趣。再细细品读,我们会感受到诗人看似悠闲恬静的心境之下压抑埋没的感伤情绪。花在无人的山涧自开自落,无任何人赏析,只能孤芳自赏,人与花的命运何其相同。然而诗人又不让自己这种伤感情绪弥漫开来,他从芙蓉花的自然属性中找到安慰,那春来自开,春去自落,自馨其芳,自适其性的芙蓉花顺应自然,永享自由,这难道不是人们所追求的生命精神?诗人静观芙蓉花,诗人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在芙蓉花的身上有诗人的影子与追求,达到了我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境界。
诗歌阅读教学既要注重方法,更要重视思维的培养,“以象入境”的教学实施,抓住诗歌阅读教学中“意象”最基本要素,以“入境”三重境界为抓手,让学生由诗歌内外部形体特点到诗歌内在世界,让学生找到阅读诗歌的有效方法,感受到诗歌的语言艺术境界之美,情思意韵境界之美,物我相融精神境界之美,培养学生对古诗词的热爱和对民族文化的自豪感。学生在学习中感受到有生命的文化力量,才能够让我们的文化流传千年。
参考文献:
[1]刘勰.文心雕龙·隐秀//黄侃.文心雕龙札记[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248.
[2]王易.词曲史[M].苏州: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180.
[3]张岱年.中国哲学史大纲·序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6.
作者:毕涧莲,广东省广州市花都区第二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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