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对农村土地流转租金的影响

　　摘要：对于中国农村土地流转租金的快速上涨学术界从不同角度给出了解释，但是鲜有从农业生 产外包服务影响农户土地流转角度解释的文献。基于江苏、吉林和四川 3 个省份 2003～2018 年的 4 期跨时跟踪调查数据，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和工具变量方法分析了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对农村土地流 转租金的影响。研究发现，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对农村土地流转租金上涨有明显的促进作用，这主要是 因为农业生产外包服务会明显增加规模经营农户的土地转入，从而引发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供求关系的 改变，导致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上流转土地供不应求。但是，没有证据表明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对小农户 的土地流转行为有明显影响。另外，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对农村土地流转租金上涨的促进作用在丘陵山 区会被弱化。本文研究为解释近年来农村土地流转租金的快速上涨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对进一步完 善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也有一定启示。

　　关键词：农业生产外包服务 土地流转租金 土地流转

　　一、引言

　　土地流转租金是影响中国农村土地流转市场发展的关键因素，土地流转租金的快速上涨也是中国 粮食竞争力下降、单位产品成本上升的一个重要原因(徐志刚等，2018)。土地流转租金的快速上涨已 经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朱文珏、罗必良(2018)根据《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调查数据汇编(2005～ 2015)》的统计数据发现，在2005～2015年，土地流转租金平均每年上涨24.6%。王善高、雷昊(2019) 根据《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的统计数据发现，2001～2015年中国粳稻、小麦和玉米三种粮 食作物的土地流转租金持续上涨。杜挺、朱道林(2018)根据2009年和2017年的调查数据发现，2009～ 2017年中国土地流转租金上涨了33.3%。

　　对于土地流转租金的快速上涨，学者们给出了不同的经济学解释。贺振华认为，非农收入水平及其来源稳定性是影响土地流转租金的重要因素(贺振华，2003)。朱文珏、罗必良(2018)研究发现， 农户对土地的多重依赖和多维价值评价引发的农地价格幻觉会提高其土地流转要价。尚旭东等认为， 政府主导农村土地流转扭曲了农村土地流转的价格机制，提高了承包户的“询价地位”，进而提高了土 地流转租金(尚旭东等，2016)。

　　Zhang et al.(2020)研究发现，粮食补贴每增加10%，土地流转租金 上涨1%;而蔡颖萍、杜志雄(2020)研究发现，玉米临时收储政策的调整降低了土地流转租金。仇童 伟等(2019)研究发现，出于营利性动机的农村土地流转伴随着更高的租金，而在流转动机一致的情 况下，熟人交易和非熟人交易的土地流转租金趋同。范传棋、范丹(2016)研究发现，行政力量干预、 工商资本下乡、农地产权改革以及耕地资源稀缺性是土地流转租金上涨的四大原因。也有学者基于社 会学的视角对土地流转租金的上涨给出了解释。胡新艳、洪炜杰(2016)研究发现，中国农户对土地 存在“客观生存依赖”与“主观情感依赖”的双重依赖关系，会引发交易中的禀赋效应，从而影响土 地流转租金。

　　田先红、陈玲(2013)研究发现，土地流转租金不仅受到市场的影响，还受到社会结构 和乡土伦理规范的影响。周海文、周海川(2019)结合经济学和社会学研究发现，农户社会信任是影 响土地流转租金的重要因素。 近年来中国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后文简称“外包服务”)的快速发展，使农户突破土地规模限制应 用先进机械设备和技术成果成为可能(芦千文、姜长云，2016)，从而提高了农业经营的资本配比和 生产效率。外包服务缓解了农业经营的劳动力约束、技术约束和资金约束，突破原有资源禀赋对土地 规模经营的限制。通过借助外部技术，农户可以扩大土地经营规模(杨子等，2019)。

　　外包服务会降 低农户转出土地的可能性，提高农户转入土地的可能性，并且会提高农户对土地价值的评估(洪炜杰， 2019)，从而有可能导致土地流转租金上涨。现有研究鲜有系统讨论外包服务对农村土地流转租金的 影响。另外，外包服务可以实现机械对劳动力的替代(洪炜杰，2019)，而农业生产要素替代难度会受 资源禀赋约束条件的影响(郑旭媛、徐志刚，2017)。那么，在不同地形条件下，耕地资源禀赋不同， 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上涨的影响是否存在异质性?已有研究中系统分析地形条件在外包服务促进 土地流转租金上涨过程中的作用及机制更是少见。

　　本文基于江苏、吉林和四川3个省份265个行政村跟踪调查所形成的4期(2003年、2008年、2013 年和2018年)面板数据，系统分析农业生产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的影响，以及地形条件在上述影 响中的作用及其机制。与已有同类研究相比，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做出新的尝试：第一，揭示外包服 务对土地流转租金的影响及其微观作用机制，为解释和理解中国土地流转租金上涨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第二，将地形条件纳入分析框架，揭示在不同地形条件下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上涨促进作用的异质性。

　　第三，利用跨时15年的4期面板数据构建计量经济模型，并使用工具变量法和面板数据固定效应 模型处理内生性问题，为提升因果关系识别的准确性和有效性提供技术和数据保障。 后文内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通过文献综述与理论分析提出研究假说，第三部分为计量经济模型、 数据与变量，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与分析，第五部分基于农户层面对微观作用机制进行检验，最后一 部分为论文结论与政策启示。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说

　　农业生产外包是农业生产过程中将部分环节或者全部环节交给他人作业的一种行为(王志刚， 2011)。通过购买外包服务，农户可以实现生产经营过程投入要素的最优组合和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 从而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张忠军、易中懿，2015)。外包服务缓解规模经营农户的劳动力约束、技术约 束和资金约束，促进规模经营农户转入土地(杨子等，2019)，进而促使土地流转市场需求增加。与农 药、化肥等生产资料不同，农业机械具有不可分性，小农户购买农业机械并非理性选择。但是，小农 户可以通过购买外包服务改善家庭劳动力配置和土地配置，进而促使土地流转市场供给减少。外包服 务会引发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供需关系变化，促进农村土地流转租金上涨。

　　1.外包服务对规模经营农户土地转入行为的影响。

　　规模经营农户通过转入土地实现了土地规模经 营，并且随着土地规模的扩大，其生产过程也越来越依赖于外包服务(王志刚等，2011)。随着经营 规模的扩大，规模经营农户的劳动力禀赋常常难以满足土地规模经营的用工需求(朱文珏、罗必良， 2016)。作为劳动力的替代要素，外包服务可以提高农户对土地的需求(洪炜杰，2019)。除了缓解劳 动力约束，外包服务还可以通过缓解规模经营农户的技术约束和资金约束，进而缓解其实现土地规模 经营的约束，促进土地规模经营的发展(杨子等，2019)。除此之外，外包服务带来的成本节约、规 模经营效应与资源配置效应会提高农户土地规模经营意愿，改变其土地规模经营行为(姜松等，2016)。

　　2.外包服务对小农户土地流转行为的影响。

　　外包服务能够同时解决小农户对接大市场和机械替代 人力畜力问题，并且已经成为小农户与现代农业联结机制创新的新动能(冀名峰，2018)。在要素(服 务)市场开放的条件下，农户一旦卷入社会化分工与生产环节外包同样能够内生出服务规模经济(罗 必良，2017)。小农户通过购买外包服务可以诱导纵向分工，实现外部化的“服务规模经济”，且能够 有效地化解农户投资与土地流转高交易成本的约束(张露、罗必良，2018)。服务组织和外包商将小 农户卷入分工经济，替代小农户成为技术投资、技术进步与改善经营管理的主体，引入现代生产要素， 实现小农户与现代农业的有机衔接(罗必良，2020)。外包服务是小农户融入现代农业的重要途径， 一定程度上会促使小农户的土地需求增长，并且抑制其转出土地。

　　三、计量经济模型、数据与变量

　　(一)计量经济模型设定

　　本文基于江苏、吉林和四川3个省份265个行政村的4期面板数据，采用非观测效应综列数据(面板) 模型来检验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的影响，具体模型如下： it 1 it 2 it it it i it rent    os   os pd  X      (1) (1)式中，被解释变量 it rent 表示村庄i 第t期的土地流转租金。关键解释变量 it os 为村庄i 第t期 的外包服务水平。 it pd 表示村庄i 第t期的地形条件， it it os pd 为村庄外包服务水平与地形条件的交互 项。Xit 为控制变量。模型中也控制了村庄层面随时间不变但因村庄而异的不可观测因素i 。 it  是特 异扰动项。 、1、  2 、 是模型的待估参数。

　　(二)数据来源

　　本文分析所用数据来自本文研究团队课题组分别于2004年、2009年、2014年和2019年对江苏、吉 林和四川3个省份297个村庄连续跟踪调查所形成的2003年、2008年、2013年和2018年跨时15年的4期面 板数据。本文研究所选择的样本地区为江苏、吉林和四川3个省份，地区跨度也较大，以增强样本的异 质性和代表性。

　　其中，江苏省人口密集，非农产业发达，土地流转市场和外包服务市场均发育得比较 完善;吉林省作为农业主产区之一，人均耕地等农业资源丰富;四川省则耕地资源匮乏，且多丘陵山 地，劳务输出较多，经济欠发达，土地流转市场发育相对滞后。课题组综合考虑经济发展水平和区域 分布，采用分层抽样方法，在每个样本省内随机选取3个样本县，在每个样本县内随机选取2个样本乡镇，在每个样本乡镇对所有行政村进行问卷调查。调查问卷由本文研究团队核心成员带领聘用的研究 生到实地访问完成。问卷内容涉及当地的农业生产、土地资源禀赋和基本经济社会情况，本文研究在 剔除没有连续跟踪和已经不种植粮食作物以及部分关键变量缺失的村庄后，采用四期的平衡面板数据 进行分析，最终由265个村庄的四期数据共1060个样本进行回归分析。

　　(三)变量说明及描述性统计

　　1.土地流转租金。参考蔡颖萍、杜志雄(2020)的研究，本文研究用村庄粮食作物的土地流转租 金来刻画村庄土地流转租金水平的高低。

　　2.外包服务水平。在本文研究中外包服务水平用村庄粮食生产各环节外包面积之和与村庄粮食播 种总面积之比来计算 ①。具体的计算方法如下 ②：首先分别测算样本村水稻在耕地、播种和收割三个生 产环节中使用外包服务比例(外包面积占水稻播种面积比例)，再将三者进行平均，随后，同理计算玉 米在三个生产环节中使用外包服务比例平均值。最后，按水稻与玉米播种面积之比作为权重将水稻与 玉米外包服务比例加权平均。外包服务水平的取值在0%～100%之间。本文研究利用村庄调查问卷中 以下几个指标进行计算：①机耕面积中外包服务作业面积;②玉米机播(水稻机播或机插秧)外包服 务作业面积;③机收外包服务作业面积;④玉米(水稻)的播种面积。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分析

　　2003～2018年外包服务水平和土地流转租金呈现出较强的同步上涨趋势。 2003～2018年样本地区外包服务平均水平从13.2%提高至34.0%，土地流转租金从每亩178元上涨至326 元。在外包服务水平不断提高的同时，土地流转租金也在快速上涨，外包服务可能是导致土地流转租 金上涨的一个重要原因。进一步分地区比较了2003～2018年外包服务和土地流转租金上涨情况。从表2中可以发现，江 苏、吉林和四川3个省份15年来外包服务水平和土地流转租金均呈现出同步上升的趋势。但是，丘陵山 区和平原地区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2003～2018年丘陵地区四川省外包服务水平从1.7%提高至15.6%; 而土地流转租金从每亩143元上涨至148元，仅上涨了3.5%。平原地区江苏省和吉林省外包服务水平分 别从36.1%和7.3%提高至60.1%和35.5%;土地流转租金则分别从每亩209元和201元上涨至602元和314 元，分别上涨了188.0%和56.2%。吉林省与同是平原地区的江苏省相比，外包服务水平提高的速度更 快但是土地流转租金上涨得却相对较慢，可能是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人均耕地资源丰富等其他因素导 致的。从表2的统计结果可以进一步发现，丘陵山区外包服务水平快速提高，但是土地流转租金并没有 出现明显上涨。

　　五、基于农户层面的机制检验

　　(一)计量经济模型选择

　　根据本文的分析框架，外包服务通过影响农户的土地流转行为，改变农村土地流转市场供需关系， 最终导致了农村土地流转租金上涨。因此，为进一步检验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影响的微观机制， 本文构建如下计量经济模型分析外包服务对规模经营农户和小农户土地流转行为的影响： it 1 1 it it i it land      os  X      (2) (2)式中的被解释变量 it land 为第i 个规模经营农户或者小农户第t 期的土地流转行为，关键解 释变量 it os 表示第i 个规模经营农户或者小农户所在村庄第t 期的外包服务水平。Xit 为一组影响规模 农户或者小农户土地流转行为的控制变量，模型中也控制了农户层面随时间不变但因村庄而异的不可 观测因素i 。 it  是特异扰动项。

　　(二)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团队在2019年对江苏、吉林和四川省村庄跟踪调查的同时，还对农业生产服务组织和农 户生产投入及购买外包服务情况进行了专题调查。

　　六、主要结论与启示

　　基于江苏、吉林和四川3个省份2003年、2008年、2013年和2018年4期面板数据，本文研究从理论 和实证两个方面分析了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上涨的促进作用及其影响机制，以及地形条件对这一 影响的约束，并且在农户层面对影响机制进行了验证。研究结果显示，外包服务会影响农户的土地流 转行为，进而改变村庄土地流转市场的供需关系，导致土地流转租金上涨;另外，外包服务对规模经 营农户和小农户土地流转行为的影响也不尽相同，外包服务水平的提高会促进规模经营农户增加土地 转入，扩大经营规模，但对小农户土地转入和转出的影响微弱。外包服务对土地流转租金上涨的促进 作用在丘陵山区会受到弱化。

　　农村土地评职知识：土地流转论文参考文献和发表期刊

　　本文研究结论有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要全面客观认识农业生产外包服务的影响和作用。外包服 务的发展可以在微观层面缓解农户农业经营的资本、技术、劳动等要素约束，促进农户增加土地转入， 减少土地转出，从而影响农村土地流转市场的供需结构，推动土地流转市场租金上涨。

　　第二，外包服 务对规模经营农户和小农户的土地流转行为和福利的影响与程度有明显差异，要鼓励小农户联合连片 外包。一是因为规模经营农户和小农户面临的资本、技术和劳动等约束的强度不同，外包服务对他们 要素约束缓解的影响程度不同，二是由于规模经营农户和小农户的土地连片程度和作业规模效应不同， 外包服务的作业成本不同，对规模经营农户的服务价格一般会较低。因此，外包服务也可能加剧不同 规模经营农户之间的竞争，导致规模经营市场结构的调整。由于连片作业服务有助于提高外包服务的 机械作业效率，降低服务成本并减少市场低效率，也有助于降低农户服务价格，应积极鼓励小农户联 合连片外包。

　　第三，尊重市场、减少干预，完善土地流转市场，促进规模化经营。长期而言，土地流 转租金上涨或是长期趋势，为促进土地规模化经营，应进一步提高农地流转市场效率，降低交易成本， 创造公平竞争环境。建议减少行政干预，优化对土地流转和规模化经营的支持政策。

　　作者：康 晨 1, 2 刘家成 3 徐志刚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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