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内容提要:1954年入藏英国大英博物馆的一件清乾隆御用玉帽架,材质上乘,造型庄重,工艺精湛。玉帽架的紫檀支柱和底座分别刻有乾隆御制诗《秋纱》《建兰》《长春》《垂丝海棠》,及与诗歌主题对应的花卉图案。据所刻乾隆御制诗创作时间可推断,玉帽架制作年
内容提要:1954年入藏英国大英博物馆的一件清乾隆御用玉帽架,材质上乘,造型庄重,工艺精湛。玉帽架的紫檀支柱和底座分别刻有乾隆御制诗《秋纱》《建兰》《长春》《垂丝海棠》,及与诗歌主题对应的花卉图案。据所刻乾隆御制诗创作时间可推断,玉帽架制作年代应在乾隆三十七年以后,乾隆时期充足的玉料来源和精妙的玉雕工艺,为玉帽架的超凡品质提供了保障。另外,此玉帽架与故宫博物院藏青玉刻诗帽架尺寸、材质、造型、雕刻工艺、装饰手法等各方面都极为接近,可基本判断二者为一对。
关键词:清乾隆,玉帽架,御制诗,大英博物馆
自1753年建馆以来,中国文物一直是大英博物馆藏品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玉器收藏虽然数量和质量不及陶瓷及青铜器,但也不乏具有较高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的名品,如良渚文化玉琮、战国四节谷纹玉饰、唐代伎乐纹玉带、辽代立体透雕玉凤等。乾隆御用玉帽架是大英博物馆1954年入藏的一件器物,材质上乘,造型庄重,其帽架上刻有多首乾隆御制诗及多种花卉纹样,形制与故宫博物院藏一件玉帽架高度相似,含有较丰富的文化信息。本文拟对此件玉帽架的形制材质、入藏情况、帽架所刻乾隆御制诗与印章等,进行简要介绍,并做出初步研究,以期抛砖引玉,引起国内学者在进行器物研究时,对收藏于海外的文物的重视。
一玉帽架形制及入藏情况
帽架由帽顶、支柱、底座组成,通高30.48厘米,首径15.86厘米。帽顶伞状,青白玉制成,伞顶中心饰以圆寿纹,四周浮雕如意云龙纹。支柱以两段斫成亚腰形紫檀木构成,中间以鼓形青白玉连接,青白玉上亦浮雕如意云龙纹。支柱上、下段,各以皮条线锼出背靠背两随形委角开光,上段两开光内一刻剪红纱花图案,一刻隶书乾隆御制诗:“砌角墙边趣最殊,盈盈常湛露华濡。香闺省识秋风到,预剪红纱制五铢。”
下款“御题”,钤“古香”“太璞”印。下段则一刻兰花图案,一刻隶书乾隆御制诗:“讶似左徒句改常,却看闽峤有奇芳。秋中每共荔支到,熨齿甘输扑鼻香。”下款“御题”,钤“古香”“太璞”印。底座鼓形,鼓身紫檀,嵌以青白玉鼓面,鼓面亦浮雕如意云龙纹。鼓身上下两端边沿装饰连珠纹,中间圆形、长方形委角开光相间,将鼓身分割为八个区间;四个圆形开光内刻篆书“乾”“隆”“御”“用”四字款,四个长方形开光内则刻长春花、海棠花图案以及乾隆御制诗两首:“绿叶红葩点染匀,竹栏石砌镇鲜新。分明注出羲经旨,一气乾元四季春。”“细丝袅袅罥风流,满志芳华通体柔。
便是无香何碍丽,昌州香却到杭州。”诗后均落有“御题”款及钤印“太璞”。图案、诗文皆有戗金工艺,花卉图案戗金大部分已脱落。钤印涂丹。按帽架支柱所刻诗,见《御制诗三集》卷九○,乃乾隆为钱维城《四季花卉册》所题,一为咏剪红纱花的《秋纱》,一为咏兰花的《建兰》。钱维城(1720-1772),初名辛来,字幼安、宗盟、宗磐,号幼庵、讱庵、宗苍、茶山,晚年又号稼轩,常州武进(今属江苏)人。乾隆十年(1745年)状元及第,曾任翰林院编修、内阁学士、工部侍郎及会试正考官等。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八月,乾隆“驻避暑山庄”,钱维城扈跸。
在木兰围场狩猎中,乾隆皇帝以枪殪虎,《永安海围场殪虎记》诗碑刻乾隆诗云:“猎虞报有虎负隅,遂往殪之率佽飞。要遮前后缘岅巇,威不可当曳尾驰。失险遽卧浅草陂,隔谷下马相高卑。虎神枪一发毙之,厄鲁回部胥扈随。咋舌脱帽钦服其,此亦偶然何足奇。”[1]钱维城作《射虎图》,乾隆大喜,命人将《射虎图》刻在围场的石头上。狩猎结束后,钱维城又绘《七秋图》进呈,乾隆对《七秋图》爱不释手,对钱维城大加赏赐[2]。
自此钱维城在清代画坛上名声大振。钱维城进御的作品极多,现保存在两岸故宫博物院的内廷旧藏就有近百件,不少作品都有乾隆的亲笔题诗。《石渠宝芨》中收录的钱维城作品有160多幅,由此可见乾隆皇帝对钱维城作品的赏识。钱维城去世,乾隆发出“而其人故矣,倪沈视同遥”的感叹,将钱维城与倪云林、沈石田相提并论,评价极高。
《四季花卉册》为钱维城传世之作,张学良旧藏。《四季花卉册》每幅纵8.5、横6厘米,共分春、夏、秋、冬四册,每册十页,以没骨法画四季花卉共四十种。建兰和秋纱图案及两首御制诗出自其秋季花卉册中的第二、三页,诗后分别钤印“如如”和“中心止水静”。帽架底座所刻《长春》、《垂丝海棠》,则见《御制诗三集》卷七三《题邹一桂花卉册》和《御制诗四集》卷一三《题邹一桂花卉小册》。邹一桂(1686-1772),字原褒,号小山,晚号二知老人,江苏无锡人。雍正五年(1727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
历任云南道监察御史、贵州学政、太常寺少卿、大理寺卿、礼部侍郎、内阁学士[3]。邹一桂擅画花卉,学恽寿平画法,风格清秀。同时擅绘画理论,著有《小山画谱》《大雅续稿》[4]。邹一桂绘画深得乾隆喜爱。他曾作《百花卷》,每种赋诗,进呈乾隆。乾隆大喜,赐题绝句百篇。邹一桂遂将《百花卷》复写一卷,并录御制诗于前,而己作于后,藏于家。
《石渠宝芨》中也收录了邹一桂多幅画作,大多亦有乾隆御题。帽架支柱、底座所钤“古香”“太璞”两枚闲章,为乾隆鉴赏印,颇常见,如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清乾隆祭蓝釉描金粉彩御制诗方瓶,瓶身所题乾隆御制诗《题恽寿平画山茶》,末尾亦钤此两枚印章[5]。故宫博物院藏清乾隆桐荫仕女玉山,器身底部阴刻诗文末尾,钤有“太璞”印等。乾隆有篆刻宝玺1800余方。据恽丽梅考证,“古香”“太璞”出自一套象牙印。
此套象牙印含12件,同储一印匣,其他十枚分别为“乾隆御览”“几暇怡情”“内府图书”“永宝用之”“得佳趣”“清玩”“席上珍”“比德”“朗润”“含辉”。此套象牙印体积较小,便于携带,乾隆在书画上经常使用,现已散佚无存[6]。整座帽架造型线条流畅,工艺精湛,温润柔美的和田玉与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完美结合、相得益彰。云龙纹的使用及“御题”款、钤印的使用,可证此帽架为清乾隆朝宫廷御用之物。
据大英博物馆藏品档案,这件玉帽架由布鲁克·休厄尔出资,购自约翰·斯巴克斯公司[7]。约翰·斯巴克斯公司成立于1890年,1990年正式关闭。公司创立者约翰·斯巴克斯(JohnSparks,1854-1914)出生于一个药剂师家庭,早年曾从事海员工作,1886年担任船长[8],从事船运业务。后来随着船运业的衰退,他转而利用自己的船只开展商业贸易活动。1890年约翰·斯巴克斯在伦敦曼彻斯特广场杜克街15号(15DukeStreet,ManchesterSquare)开设店铺,进行日本艺术品交易。
1901年,店铺名称由日本艺术品店(JapaneseFineArtDepot)改为东方艺术品馆(OrientalArtGallery),经营范围兼及中国艺术品。1906年,约翰·斯巴克斯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股东包括当时的著名收藏家西德尼·欧内斯特·肯尼迪(SydneyErnestKennedy,1855-1933)和朱利尔斯·施皮尔(JuliusSpier,1848-1923)。
1914年,约翰·斯巴克斯去世,他最小的儿子彼得·斯巴克斯(PeterSparks)接管了公司,将业务扩展到纽约,并将对艺术品的关注焦点转移到了中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约翰·斯巴克斯公司还在上海开设了一家商铺。作为当时伦敦最知名的中国艺术品经销商,约翰·斯巴克斯公司于1926年获得了玛丽女王授予的古董类英国皇室御用认证徽章[9]。
据统计,在长达百年经营时间中,约翰·斯巴克斯公司共向大英博物馆出售或捐赠了近90件来自中国、日本和朝鲜的文物,其中中国文物近50件,包括商代饕餮纹青铜斝、西汉陶塑人像空心画像柱、唐代八瓣莲花形铜镜、明代三彩布袋和尚坐像、清代景德镇天青釉圆寿卷叶纹盘等[10]。
为大英博物馆出资购买此件玉帽架的布鲁克·休厄尔(PercyThomasBrookeSewell,1878-1958)是一位生活在波罗的海地区的银行家,曾居住在挪威和瑞士洛桑。休厄尔从未造访过英国和大英博物馆,但自20世纪40年代末至1958年他去世之前,布鲁克·休厄尔一直与时任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的巴兹尔·格雷(BasilGray)保持定期联系。
出于对东方艺术品的热爱和保护,他在大英博物馆设立了共计100万英磅的布鲁克·休厄尔永久基金会和布鲁克·休厄尔遗赠基金,以资助博物馆购买亚洲文物。布鲁克·休厄尔永久基金设立数十年以来,为大英博物馆的文物收藏做出了巨大贡献,使大英博物馆的亚洲藏品数量和质量均举世闻名[11]。
据初步统计,大英博物馆中由布鲁克·休厄尔捐赠或基金资助购入的文物有近5000件,其中中国文物近700件,包括商代饕餮纹贯耳扁壶、西汉鎏金铜彩绘漆耳杯、元代青花孔雀牡丹纹罐、辽代弥勒菩萨坐像、元代谢楚芳《乾坤生意图》、元代鎏金铜灵官头像、明代释迦牟尼佛坐像等[12]。至于这件玉帽架如何流出清宫,辗转为约翰·斯巴克斯公司收购,又怎样被大英博物馆使用布鲁克·休厄尔基金购藏,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二帽架定名及在清代大盛原因初探
帽架,又称冠架,何者为妥,似颇值得讨论。冠与帽在现代汉语体系中几乎可以通用,但在古汉语的使用中却有很大区别。冠,《说文》:“絭也,所以絭发。从冖、元;冠有法制,故从寸。”徐锴注:“取其在首,故从元。古亦谓冠为元服。”古代华夏族束发,以别于周边少数民族的披发、断发、编发、髡发。冠作为卷而束发的工具,其功能首先是礼仪上的。《仪礼》以《士冠仪》为首,《礼记·冠义》:“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这一切都体现了冠的礼仪的重要性。
帽,《说文》:“小儿蛮夷头衣也。从冂;二,其饰也。”段玉裁注:“冃,小儿及蛮夷头衣也。谓此二种人之头衣也。小儿未冠;夷狄未能言冠,故不冠而冃。”由此可见,至少在春秋战国时期,强调礼仪功能与仅为实用物件,已成为“冠”与“帽”的分野。从文献可知,先秦时的冠制就颇为繁琐,孙诒让《周礼正义》就曾切中肯綮地指出“冠则尊卑所用互异”的冠制特点。
秦汉以降,特别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的礼仪文化成为统治阶级的主导文化,迄至明清,各种礼制规定更是完全成熟而更趋琐细。就服饰而言,士夫官员的服装有法服、公服、常服之分,重大或正式场合要按舆服制度的规定,按品秩穿着合乎礼仪的法服、公服。按照前面所言“冠”与“帽”的区别,我们不妨把法服、公服系列使用的首服称“冠”,而把常服系列使用的首服称“帽”。
三帽架制作年代考此件帽架制作年代,可从以下几个元素中推断。
(一)帽架使用材料
清代早期,由于准噶尔部分裂分子控制西北广大地区,新疆玉料运往内地困难重重。此时的清宫玉器生产处于低谷时期,一般只是对前朝旧存玉器进行修补,抛光翻新,或做些小摆件,作品很少[20]。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清军平定了新疆准噶尔和回部动乱,在新疆地区行使统治权之后,交通贸易得以保障,质地优良的新疆和田美玉得以畅通无阻地大量进入内地,解决了长期阻碍玉器发展的原材料问题。自此和田玉料大量进入宫廷。据不完全统计,从乾隆二十五年至嘉庆十七年共52年间,清代宫廷所收新疆贡玉就达20多万斤,年均5000多斤。清代内廷玉作坊有了充足的玉料。
乾隆尚古,非常喜爱古玉,还亲自参与了部分玉器的设计,对清代玉器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乾隆一朝,用玉范围遍及宫廷生活的各个方面,玉器发展达到了巅峰。这一时期玉器用途广泛,造型多样,包括陈设类、器皿类、佩饰类、册宝类、祭器类、神像类、文玩类、用具类和镶嵌类。玉器用料考究、设计精妙、工艺精湛,各种装饰雕琢形象逼真、惟妙惟肖。
乾隆朝宫廷玉器的制作,除内廷的玉作、如意馆、启详宫三家作坊外,京外还有乾隆亲自指定的八处机构,分别位于苏州、扬州、天津、杭州、九江、江宁、淮安、凤阳等地,俗称为苏州织造、两淮盐政、长芦盐政、杭州织造、九江关监督、江宁织造、淮关监督、凤阳尖监督,统称为京外八处。这些机构的设立,使得乾隆时期的玉器制作加工得到蓬勃发展[21]。这件帽架,大量使用上等和田玉,当是清廷平定准噶尔后的作品。
(二)由帽架所刻御制诗、图画、印章创作时间判断
乾隆帝一生喜好作诗,保存至今的有四万余首,数量几乎与《全唐诗》相当。乾隆在位期间创作的诗辑为五部,分别为《御制诗初集》《御制诗二集》《御制诗三集》《御制诗四集》《御制诗五集》;皇子期间所作诗文辑为《御制乐善堂全集定本》,居太上皇期间诗作辑为《御制诗余集》。
以上诸种均收于《钦定四库全书·集部七·别集类》。乾隆御制诗内容涉及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等各个方面[22],其中关涉文物、书画鉴赏的诗作,共计3400余首[23]。帽架所刻诗,均出自御制诗三集、四集。乾隆御制诗集按时间编次,《御制诗三集》所录为乾隆二十五年至乾隆三十六年的诗作,《御制诗四集》所录为乾隆三十七年至乾隆四十八年的诗作[24],因此,大英博物馆藏玉帽架的制作年代应不早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可将其制作年代范围缩小到乾隆三十七年以后。
四与故宫藏青玉刻诗帽架关系
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两件青玉刻诗帽架,其中一件藏品号为“故103107”27],其材质形制、装饰手法、玉雕工艺、钤印等,与大英博物馆藏玉帽架几乎如出一辙。通高30.2厘米,首径16.3厘米,尺寸与英藏玉帽架相差仅为几毫米。故宫藏帽架亦刻有乾隆御制诗及花卉图案。
支柱上段所刻诗为“春光五月到涂林,翠叶红葩艳不禁。恰似元宵燃火树,金支赤焰一时森”,见于《御制诗四集》卷六《题王谷祥写生卷·石图一六故宫博物院藏青玉刻诗帽架榴》;下段所刻为“无色声中那见闻,笔谈漫志辨徒纷。依然小草全提占,月下风前自浄芬”,见于《御制诗四集》卷六《虞美人》。底座上所刻诗,一为“依然叶绿复花黄,孰谓人忧尔解忘。设使伯兮咏树背,闵民谁得似文王”,见于《御制诗四集》卷六《题王谷祥写生卷·萱花》;一为“水花多矣冠惟荷,净植亭亭映碧波。底事帧中才一朵,世间君子得难多”,见于《御制诗四集》卷一四《荷花》。
文物博览方向论文投稿刊物:《中国博物馆》(季刊)创刊于1984年,由中国博物馆学会主办。系中国博物馆界的领军学术刊物。《中国博物馆》要适应时展,定位于代表全国最高水准、进行国际交流的开放型、创新型的博物馆界学术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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