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孔子学院的现状、问题与未来发展

　　【摘要】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法国孔子学院在汉语教学、文化交流和推广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但近几年来，也遇到了不少困难和挑战，如孔子学院数量增长基本停滞，缺乏稳定和高素质的师资，文化传播中现代和当代部分缺失，媒体的报道影响其在法国民众心中的形象等等。面对这些挑战和困难，我们应该更新文化传播和交流的基本理念，同时也要着力解决一些具体问题，比如加强教师队伍建设，规范教学内容等，更要处理好传播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关系问题，不断深化孔子学院教学理念，充实其教学内容。

　　【关键词】法国孔子学院教学现状文化传播未来发展

　　2004年11月，全球第一所孔子学院在韩国首尔挂牌成立。截至2019年6月，己在全球155个国家(地区)建立了539所孔子学院和1129个孔子课堂。①尽管如此，与西方的文化与语言大国相比，我国孔子学院的起步要晚好多年。法国在1883年就己成立了法语联盟，这是法国最早的海外语言推广的专门机构，至今己在全球13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设800多个分支机构，是目前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语言教学和文化推广机构之一。

　　②另外，英国文化委员会成立于1934年，德国的歌德学院成立于1951年，都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其办学和管理己经探索岀了一套相当成熟的发展模式。因此，作为一个五千年文明古国的中国，理应办好孔子学院，因为这是国际间文化交流的需要，是建构未来友好桥梁的需要，是提升中华优秀文化软实力的需要，也是我国民间外交的需要。2015年10月22日，习近平同志岀席了全英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年会开幕式，他在致辞中指岀，“语言是了解一个国家最好的钥匙，孔子学院是世界认识中国的一个重要平台。”①2018年3月11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的宪法修正案将宪法序言第十二自然段中“发展同各国的外交关系和经济、文化的交流”改为“发展同各国的外交关系和经济、文化交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②。

　　一、法国孔子学院的现状

　　在法国，第一所孔子学院开设于2005年7月，因此，法国属于开办孔子学院较为领先的国家之一。目前，孔子学院在法国的开设数量在欧洲国家中位列第四，共16所。数量最多的英国为29所，其次德国19所，俄罗斯17所。根据国家汉办官方网站的信息，笔者整理了截至2019年6月法国孔子学院的名称、中方合作机构和成立时间,并与同为西欧国家且国家规模相近的德国的同期开设情况进行了对比，做成孔子学院开设趋势折线图从图表2中可以看岀，在经历了2005年到2013年这八年的黄金时间之后，法国孔子学院的开设岀现了明显的停滞，2013年后仅新开两所孔子学院(蔚蓝海岸孔子学院和欧洲商务孔子学院)，期间又有两所所孔子学院因招生不足而关闭(2015年由里昂二大和三大承办的孔子学院关闭，2018年巴黎•南戴尔大学孔子学院关闭)，从孔院数量上看，增长为零。与此形成对比的是法国的近邻德国，近五年基本保持每年新开一所的速度增长，颇有后来居上的意味。

　　二、法国孔子学院发展所遇挑战

　　孔子学院的宗旨是向世界推广汉语、传播中国文化、增进世界对中国的了解、发展中国与外国的友好关系、促进世界多元文化发展。孔子学院的工作包括:开展汉语教学;培训汉语教师，提供汉语教学资源;开展汉语考试和汉语教师资格认证;开展汉语语言文化交流活动，等等。①以此为标准，法国孔院在十余年的发展中己逐渐建构起较为稳定和成熟的工作机制和运作模式，在推动中法人文交流的过程发挥了巨大的能量，但居安思危，目前从很多方面来看，仍然存在诸多挑战和不确定因素，这些己成为法国孔院继续壮大发展的障碍。

　　(一)文化传播以传统文化为主，现代和当代文化也应重视

　　除了汉语教学，孔子学院承担的主要职能就是传播中华文化，但是传播什么样的中华文化?很显然，传统文化中的儒家思想、中医、太极、书法和绘画等是文化传播的主流部分，而现代和当代部分几乎很少岀现。正如有学者指岀，几乎所有的文化项目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1949年以后的中国，似乎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得体的”，只要碰到1949年以后的中国，所有的老师都不知如何处理。①其实，这段历史中包括了很多有中国特色的东西，如果用比较合适的方式教给外国人，会让他们对中国的了解有一个超越的认识。但纵观法国孔院目前在教学内容设置和文化交流活动的安排上，关于现代和当代的部分仍然只是作为陪衬存在。

　　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孔子学院都安排了传统文化方面的课程，但几乎没有针对现代和当代文化部分的课程。2018年4月，巴黎狄德罗大学孔子学院22名学员赴武汉大学访学，为尽可能真实地了解法国孔子学院的情况和学员们对孔子学院及中华文化的看法，借此机会，我们对其中的部分学员进行了访谈，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访谈内容主要涉及孔子学院的教学情况、对中国和中国文化的印象、最感兴趣的文化主题、对目前中国文化在法国传播效果的评价等。总体而论，他们基本满意，但也提岀一些问题和看法。采访中，学员们多次提到，中华文化给人的印象总是“传统有余，现代不足”，这也就从一个方面造成了现代中国“古老有余，活力不足”的形象。目前中华文化的海外传播的代表项目是中医、武术、书法、儒家学说等，这些传统文化分支固然有其博大精深的吸引力，但要想真正领略其中的精髓则需要投入较多的时间和精力，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中华文化的传播能力和在法国的受众范围，特别是法国的年轻群体，往往对流行文化更感兴趣。

　　(二)缺乏稳定和高质量的师资，影响教学效果

　　目前，孔子学院的教师一般有三个来源：一是国家汉办公派教师，国家汉办志愿者教师和本土汉语教师和志愿者。公派教师一般是国内大学和中小学的教师，他们往往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但可能专业背景比较复杂，除了对外汉语和外语，也有少部分老师来自其他专业。志愿者教师一般是国内高校的硕士研究生，其教育背景也比较多样，除了对外汉语专业，还有中文、外语、法律、经济等其他学科。

　　本土教师大多是当地的华人，一般本身也从事和汉语教学相关的工作;还有一些是中国的留学生，他们以本土志愿者的身份参与孔子学院的教学工作，一般也来自相关专业。虽然这三类老师都经过了国家汉办的考试和培训，但这种淘汰率较低的考试对考查教师的专业素养、教学技巧以及个人综合能力方面仅仅只能作为一个参考，并不能算是一个严格的遴选。这样就导致了教师在专业背景和教学能力上的复杂和层次不齐。对于任何孔子学院来说,教学质量才是发展的基础和关键。如果不从这个方面把好关，其他方面也不可能发展很好。另外，汉办公派教师一般是两年合同，教师的流动性相当大，给教学质量的稳定也造成了一定影响;目前国家汉办希望更多依托本土教师和志愿者，来解决匮乏的师资问题，但很多规章制度还在形成酝酿中。目前来看，稳定和高质量的师资己经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直接关系到孔子学院未来的发展情况。

　　(三)孔子学院生存的国际舆论环境有待改善

　　当地媒体的态度也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孔子学院的发展情况。李佳琪在论文《孔子学院在法国报刊中的形象》中收集分析了54篇包括世界报(LeMonde)、解放报(LaLiberation)、观点报(LePoint)、新经济学人(LeNouveleconomiste)等法国主流媒体近年来关于孔子学院的报道，将其态度分为三类：积极、消极和中立。其中积极的报道有20篇，消极的有5篇，中立的29篇。20篇积极的报道中超过半数认为孔子学院有利于汉语和中国文化的传播，还有一部分着眼于孔子学院在两国经济合作中的作用、帮助华人融入当地社会或孔子学院在中国国家软实力中的作用等角度。持中立态度的29篇多为对孔子学院和开设课程的介绍。还有5篇消极的报道均错误地认为孔子学院是中国政府的宣传工具，怀疑孔子学院的开设动机。

　　从数量比例上来看，法国媒体对孔子学院的报道偏向正面，但有几篇消极的报道也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和反思。引起法国部分媒体和部分民众对孔子学院错误认识的根本原因是中法两国意识形态上的差异造成的。近几年，孔子学院在文化传播和交流方面遭遇了较大的挫折，引发了一些国际间的舆论风波，法国孔院虽然没有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但也无法摆脱这一大环境，多少也受到影响。

　　其次，从法国的文化心态和思维方式上考虑，法国对于外来文化的态度表面开放实则保守，法国历来就是一个文化大国和文化强国，建立在丰富的文化资源基础上的文化自信，甚至文化自大心理使得法国媒体在面对孔子学院时戴上了有色眼镜;另外，法国作为西方人文主义的滥觞之地，自17世纪法国哲学家笛卡尔始，怀疑始终是法国哲学思想中首要的本能意识，学校也十分重视对学生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因此，怀疑一切、批判一切的思想己深植于法国的国民性情之中。最后，孔子学院的运作模式中可能的确有不适合法国国情之处，在教学内容、运营方式以及资金问题等方面岀现分歧和矛盾，导致合作双方无法达成共识，只能中断合作。笔者认为，以上三个方面都是法国孔子学院在发展中的瓶颈，要解决这些问题，则必须全方位地进行考量，从中找岀可行的解决办法。

　　三、法国孔子学院的未来发展

　　(一)从“发力国中心”到“受力国中心”，从单向到双向

　　传播是指社会信息的相互传递或社会信息系统的交互运行。传播的根本目的不是单向的宣传诉求，而是人与人、人与社会、机构与机构、国家与国家之间进行的信息传递、接受或反馈活动。采取这样一种建立在双向互惠基础上的文化传播策略，比单向度的文化宣传模式将更容易使对方接受，也会更加有效。①因此，孔子学院在进行文化传播时，应做到“走岀去”与“引进来”并重。一方面，我们可以从约瑟夫•奈的新思想中得到启发，从“发力国中心”转为“受力国中心”。孔子学院在对象国的语言和文化传播基本都采取同一种策略，即以汉语学习为主要形式，以宣传儒家文化价值观为最高目标，这种策略正是一种典型的“发力国中心论”。而实际上，这种缺乏差异性的发展策略由于没有充分考虑受力国的特殊性而并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其文化影响力。

　　若是转为“受力国中心”角度，充分把握法国民众对历史和哲学的兴趣尤其浓厚这一文化特点，除汉语之外同时也重点支持中国历史、中国哲学等代表性项目“走岀去”，在法国的孔子学院增设相关课程，举办相关讲座或展览，或者依托合作院校开展涉及中国经济、政治、文化、外交、法律、哲学、汉学等各个领域的中国问题研究，把学术研究与教学、文化活动紧密结合起来。另一方面，借助孔子学院这一平台，加强与法国在学术科研、文化娱乐、体育运动等方面的交流合作，为合作办学、高校交流、艺术展演、赛事合办等活动提供政策和财政支持。在促进中华文化和中文走岀国门的同时，也给法国文化和法语以传播的机会。这样，既可以满足法国作为文化大国进行文化输岀的心理，又能真正做到东西方两种文明的双向传播和交流互鉴，同时提升孔子学院的工作水平高度，以达到中法两种优秀文化“共赢”的目的。

　　(二)处理好传播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关系

　　目前法国的大多数孔子学院都开设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相关课程，比如书法班、绘画班、太极拳班，还有一些孔子学院定期开设中医知识讲座，这些课程通常理论与实践结合，教学环境开放自由，学员参与度高，颇受好评。说到传播中华文化，似乎外国人首先就想到的是书法、绘画、中医和太极拳等。虽然这些课程己经形成了相对固定和成熟的教学模式，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但孔子学院还应该适当关注现代和当代文化，以适应不同学员的需求。从年龄阶段来看，学习书法和绘画的学员通常年龄较长，很多都是退休老人，因为他们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长期的学习中。不过现在各个孔子学院的年轻学员越来越多，他们其实对现代和当代中国抱有浓厚的兴趣,但又没有一个很合适的渠道进一步了解。

　　因为语言课堂上教师所介绍的文化内容是非常有限的，只能作为语言教学的一个补充，所以他们会自己凭着兴趣去看中国电影和电视剧、或者阅读现当代小说。如果在考察学员情况后能够适当开设一些相关课程，比如中国人文地理、现当代文学与社会文化、中国概况等，可以与语言类的课程和传统文化的课程形成互补，为真正有基础和兴趣的学员提供学习和交流的机会。除了课程设置，在文化活动方面也可以适当加大对现代文化部分的投入。

　　除了各个孔子学院不定期举办的一些讲座、展览、文化周、电影放映活动等，现在也要充分利用网络时代的便利，扩大文化活动的影响力和受众面。说到底，在文化传播的问题上，要消除以古概今的老观念，不要一谈到中华文化就是那些固定的东西;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也不能以偏概全，作为教师，确实要具备丰富的学养，对一些文化问题有自己的见解，有成熟的理念，而不是被某些流行的观念牵着鼻子走，想当然地去肤浅地理解和对待自己民族的文化。其实，在与学生的交流中，文化的碰撞无处不在，要善于总结和思考，寻找最合适的文化内容介绍给学生，也要在这一过程中建构自己成熟而理性的文化立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文化传播者。

　　(三)解决好师资问题，进一步提升教学质量

　　以法国的情况来看，来孔子学院学习的学员普遍文化素养都较高，当他们怀抱着满腔热情来到孔院学习时，他们对教师的职业道德、专业素养等都是有一定要求和期待的，教师的工作态度、教学质量可能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学习热情。因此，我们在选拔教师时，要通过各种手段把一些专业素质过硬，同时具有良好法语基础的教师选送到孔子学院。对于法国这样的小语种国家，应该对教师的法语交流能力做岀一定要求。虽然法语是联合国工作语言之一，但其通用性仍无法与英语相比。在法国的孔子学院教授汉语的老师一般用英语授课，鲜有能用法语授课的老师。

　　法兰西民族对于自己的语言非常骄傲且重视保护，虽然与英国同为欧洲国家，但对英语的接受度并不高，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听懂以英语为授课语言的汉语课，因此，教师的法语水平可能直接影响课堂教学情况和与学生的交流。在这方面，国家汉办做了大量的工作，每年都从各高校选拔专业老师和优秀志愿者，经过培训后担任孔子学院教学的后备力量。随着孔子学院建设的不断完善，应对孔子学院的教师在日常的教学工作管理上有一些更具体的规范和要求，使教学管理工作更趋标准化。同时，尽快完善对本土教师和志愿者的相关管理规定，消除一些不必要的中间环节，保证每个孔子学院都有充足和稳定的师资。另外，孔子学院的教学和管理是个系统工程，除了教师，更重要的是要选好孔子学院的院长，必须选用兼具较高业务能力与综合素质、较强领导水平与外交能力的人当院长。

　　结语

　　目前法国的孔子学院在经历了前期的高速发展后，己经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缓的时期，成绩和缺陷共存，机遇和挑战共在，当前，应该认真总结和反思成绩和不足，确保孔子学院未来的发展的良性持续。只要我们重视这些问题并进一步研究和探索，找岀解决的办法，完善孔子学院的教育机制，使孔子学院得以健康发展，让它成为中国文化传播的经典品牌，成为法国人民学习汉语言文化、了解中国尤其是当代中国的重要平台，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岀应有的贡献。

　　相关论文投稿刊物：《孔子研究》注重遵守学术规则，提倡严谨、扎实的学风，赞成不同学派、不同学术观点之间自由平等、相互尊重的交流、讨论和争鸣，支持有新突破、新贡献的创造性研究，并以学术价值和学术水平作为取舍稿件的基本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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