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要:本篇文章是由《 华文文学 》发表的一篇文学论文,杂志以前属纯文学性质的刊物,内容以文学作品及评论为主,不过从2000年开始,逐渐改为学术性刊物,以刊登文学评论以及学术论文为主,目前为双月刊。目前汕大《华文文学》杂志仍在全球发行,订阅者约一半是来
本篇文章是由《华文文学》发表的一篇文学论文,杂志以前属纯文学性质的刊物,内容以文学作品及评论为主,不过从2000年开始,逐渐改为学术性刊物,以刊登文学评论以及学术论文为主,目前为双月刊。目前汕大《华文文学》杂志仍在全球发行,订阅者约一半是来自境外,而通过网络关注该杂志的读者也遍布全球各大洲,为港澳台及海外华文文学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摘要:奥尼尔的经典剧作《毛猿》中的主人公扬克被视为现代社会被异化的典型形象。扬克的悲剧性命运是被社会主体力量预先设定好的,作为一个代表社会异己力量的底层人物,他对禁锢的挣脱和对自由的追求必然导致悲剧的诞生。封闭禁锢的成长环境和癫狂不羁的外部表现互为表里,共同构筑了扬克的命运悲剧,并大大增强了全剧的悲剧意识。扬克个人的努力在整个社会理性机制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的最终死亡既是一种必然的结局,又象征着现代人所面临的困境。
关键词:扬克;禁锢;癫狂;监狱
尤金·奥尼尔是美国民族戏剧的奠基人,他建立了远离百老汇的严肃戏剧,并以自己卓有成就的戏剧创作极大地提升了美国民族戏剧的创作水平。1936 年,“由于他那体现了传统悲剧概念的剧作所具有的魅力、真挚和深沉的激情”,奥尼尔成为美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戏剧家,他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剧作家。
《毛猿》(1921)这部剧作的诞生,为作家赢得此荣誉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我国研究者往往从剧作的表现主义特点进行论述,探讨主人公扬克的生存价值及生存意义的主题。然而,如果我们对剧作的文本进行细读,就会发现扬克的“癫狂”与福柯经典著述中的“疯癫”如出一辙,他的生命际遇和福柯论断中的“疯癫者”也有契合之处。扬克封闭禁锢的成长环境和癫狂不羁的外部表现互为表里,成为解读主人公命运悲剧的关键。
一、禁锢的世界
在《疯癫与文明》中,福柯从知识考古学的角度,对疯癫者所受到的禁锢和迫害进行了详尽地考察和剖析。福柯认为,代表理性的社会主体力量为了保障自己的合法统治,需要设立对异己力量的囚禁和驯化之地,于是,监狱应运而生。社会的理性力量把精神病患者、罪犯以及懒汉、乞丐等所谓异己力量命名为“疯癫人群”关进了监狱,并让他们在里面受尽屈辱和酷刑。在权力话语中,“理性就是秩序、对肉体和道德的约束,群体的无形压力以及整齐划一的要求”。这和无逻辑、无固定语法的疯癫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从此,疯癫就被迫和精神错乱、张狂、荒谬、原始、兽性、野蛮、暴力等疯狂的本性相联系,并不再享有正常人的权利,包括结婚和参与政治。通过研读《毛猿》,我们不难发现,各种“监狱”意象比比皆是,它们和扬克的命运如影随形。扬克出场于监狱似的烧火舱:“被白色钢铁禁锢的、一条船腹中的一种压缩的空间。一排排的铺位和支撑它们的立柱互相交叉,像一只牢笼的钢铁结构。天花板压在人们的头上,他们不能站直”,工人们混乱、吵闹的劳动场景如同“关在牢笼里野兽的疯狂而愤怒的挣扎与反抗”。在这里,扬克们的精神环境和他们的生存环境一样,已经完全丧失了自由,受着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法律等主体力量的控制,活像远古时期的毛猿。这个监狱意象的重要性在于它奠定了整个剧本的基调,一方面展示并限定了扬克的生存状态,另一方面也决定了扬克的命运走向:他所有的依附感和尊严感都来源于这个封闭环境,一旦他离开了这个环境,在充满敌意的世界里找寻自由,其结局必然是徒劳的和悲惨的。
在以后不断出现的监狱意象中,扬克一直是作为被囚禁的野兽出现的。扬克想要对富人们进行报复,但报复未遂的他反被警察带进了监狱。由于难以遏制的愤怒使他把监狱里的铁栅栏扳弯得像一根单簧管,警察吓坏了,喊道:“只有一个疯子才有那么大的力气!”“打开水龙头! 加足压力! ”《疯癫与文明》中介绍了18 世纪末19 世纪初医生针对疯癫的诸多疗法,其中就有“浸泡法”和“突袭浴”,目的是为了“实现洗礼后的再生”,很显然,警察对扬克的做法跟医生对疯子的疗法几乎一样。扬克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依靠而被驱逐出来,他精神失常,在绝望之中来到动物园,映入他视野的是一个个铁笼,笼中囚禁着各种动物。扬克走到标有“大猩猩”牌子的铁笼前,和大猩猩展开了意味深长的对话。无所依附的他承认自己和猩猩都是“毛猿俱乐部的会员”,他们同时都关在一个更大的无形的“牢笼”里。他认为猩猩是他的知己,他要联合它去推翻那些制造“牢笼”的人们,但当他打开牢笼放猩猩出来,并和他拥抱时,猩猩巨大的力量使他肋骨断裂,最后被他的“同类”扔进了铁笼,在牢笼里结束了生命。
监狱,既是扬克生存和活动空间的变形,同时也压抑和摧毁着扬克的精神世界。监狱意象是理性时代实行禁闭政策的结果,它暗示着生活在现代工业文明中的人不管怎样抗争,都无力摆脱“铁笼”般的异化境遇。前舱、监狱、包围着第五大街的摩天大楼、世界产联工人协会总部、动物园的牢笼以及社会不公这个看不见的牢笼的幽禁恐怖色彩都暗示着现代理性社会对人精神世界的压抑。扬克一开始对自己充满自信,认为自己就是钢铁,就是力量,自己主宰着世界,他自信地高喊“:我就是钢———钢———钢!”他毛猿般的强悍体魄代表着人类的原始生命力和创造力,而为扬克和他的同伴们所推动的远洋邮轮则是现代文明社会的象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扬克们的位置已经事先被理性社会限定了,他们无法自由穿越,一旦进入到异质的空间内,悲剧的诞生则是必然的,只不过以监狱的意象作为注脚和最后的落脚点而已。
剧中所出现的一系列监狱意象都是现代化的钢铁结构,都具有坚固、逼仄、冰冷的特质,人不仅肉身无法穿越,精神上更是被禁锢在内。这让我们体会出在现代文明社会中,失去精神归属的人们痛苦而扭曲的心灵。
二、癫狂的表征
“癫狂”的意思是“神经错乱,精神失常”,指不正常的精神或行为。但在福柯看来,疯癫不是一般意义或医学意义上的疾病,相反是一种健康的力量,对于一个人的事业和生命具有激励、推动和唤醒作用。福柯把疯癫形象归纳为四种:浪漫化的疯癫;狂妄自大的疯癫;正义惩罚的疯癫;绝望情欲的疯癫。通过对扬克命运悲剧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扬克的“癫狂”与福柯观念里的“疯癫”有着一脉相通之处,从类别来看,扬克的疯癫形象应该属于第二种。
疯癫者最有可能产生自我的疯狂幻象以及虚妄的自恋,并借此达到自身的认同。这种心理并不是出自疯癫者的虚荣、自负和谵妄,而恰恰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是对一切不幸的忘却和由此重新品尝到幸福的欣喜若狂。疯癫与激情相伴而生,这种疯癫激情的根源并非一般病理学层面的疾病,而更大程度上源于社会主体力量的压抑与打击,导致正常的生命激情和能力得不到释放,就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表现出来。《毛猿》中,扬克一开始对工业文明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他狂热地迷恋上工业文明,不因工业文明所导致的工作单调、乏味而懈怠,甚至把自己当作轮船的一部分。作为下层劳动工人,扬克自诩为世界的原动力,具有上帝一样的能量和权力,这无非是一种狂妄和盲目自恋的表现。然而,这种夸张的表现与他的生存环境密不可分,狂妄与自恋是他在这所“监狱”中生存下来的唯一动力,也是他生命的不受羁绊的展现形式,但同时,也为他日后的失落与崩溃埋下了伏笔。
福柯说过:“疯癫的野性危害是与激情的危害、激情的一系列致命后果相联系的”,无疑,它暗示了扬克的悲剧命运。扬克所有的乐观和激情都建立在对自身和现实缺乏清醒认识的基础之上,一旦接触到现实,激情必定遭受巨大的反差,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痛苦与迷惘。福柯同时认为,疯癫并非都是纯粹的官能事实,而是由看与被看、庸众与独异的个人之间的对立所产生的效应,那些真正探求存在与生命意义的沉思者在世俗的眼中永远都是疯子。在剧中,扬克多次以罗丹的雕塑“沉思者”的姿态“思考”,所有的工友都把他当作脑子出了毛病的疯子,而他们所认定为癫狂的,与其说是扬克头脑里的想法,倒不如说是他沉思者的姿态。西方文化有重思考而轻感官的传统,认为沉思可以让人接近真理乃至上帝。扬克以不自觉的姿势扮演沉思者,便成为一种戏仿行为,一方面构成了一种喜剧性的谐谑效果,另一方面也使他逐渐地认清了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正因如此,他就更加痛苦,于是越发的沉思。现代人深刻的悲剧性也在于此:他在思考,同时也在企盼,但是他却永远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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